张小娴散文集---禁果之味

悬浮在天空的吻

往事，是没得介意的


　　对於情人的过去，聪明的你，还是不要问得太详细。你可以知道他们怎样认识和分手，然而，千万不要追问他们相处的情景。
　　你知道来干甚麽呢？知道情人的情史，是为了更了解他。可是，你并没有必要了解他的旧情人。好奇，也要留有馀地，留一点空间给对方和自己。

　　迫他说出某年某天的一个情景，譬如说，他曾经和她在浅水湾沙滩上睡了一晚、他在某家餐厅里送过甚麽礼物给她……他说得那样坦白，而你又知道得那麽清楚，你便会把那一幕幕情景在心中重演，没法磨灭，愈是重演，愈是妒忌；然後，你开始怀疑他爱她更多一点。

　　干吗要这样虐待大家呢？

　　关於床上的情景，尤其不可以问。知道之後，每当你和他亲热，你脑海里也会浮现他和另一个女人亲热的那一幕。然後，你会忍不住探听：

　　「你和她也是这样的吧？」

　　谁没有过去呢？

　　前尘往事，是没得介意的。知道了，便身不由己，要不介意也不容易。不知道，那就无从介意了。过了二十五岁，不要再做这种傻事；因为，到了这个年纪，你也有许多不想说出来的过去了。

悬浮在天空的吻

送礼物的意志


　　一个女孩子问我，她男朋友快生日了。他是她的初恋，她希望那天能够给他一个浪漫而难忘的生日，问我有甚麽提议。
　　我可没有为别人设计过生日节目呀！她要是在香港的话，我也许还可以介绍几家气氛不错的餐厅给他们，可是，他们在加拿大。

　　我的生日，从来也过得很平凡。写东西的人，日子平淡。生活多姿多采的人，才没有时间坐下来写作。因为生活平凡，才会把所有的幻想和期待放在自己的小说里。

　　送生日礼物给情人，不是在他生日之前一个月或两个月才去想的。今年的生日过了，你便要开始想想明年今日，你要送甚麽生日礼物给他。你要用一年的时间来观察他的爱好、去感觉他的需要，当他收到那份礼物的时候，他才会感动。这一年之间，你要探听得不着痕迹，那才不会被他识破。

　　有没有一个男人，值得你用一年时间去为他准备生日礼物？若有的话，你又是否有一年时间去为他准备？

　　朋友的丈夫，花了一年时间在世界各地的花店订购不同的鲜花祝贺怀孕的太太生日快乐，中间不知经历多少波折。她毕生也没法忘记那一天。送礼物给自己心爱的人，也需要有很强的意志力。永不放弃，也永不言败，才能博你一笑。

悬浮在天空的吻

试用失败的爱情


　　跟一个人开始了，才发觉自己不是太喜欢他。这个时候怎麽办？
　　那还不简单吗？就是赶快跟他拜拜。

　　你问：

　　「那是不是很坏？很不负责？」

　　「大家还没有任何的承诺，怎算不负责任呢？」

　　你又问：

　　「我是以为自己喜欢他，所以才开始的，所以，有点尴尬，不知怎样跟他说。」

　　曾经有一刻喜欢他，这不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恭维吗？

　　爱情也有试用期，大家都有权试用对方。既然试用期不合格，也就只好各自另谋高就了。

　　你又说：

　　「这样会不会不好意思？」

　　爱情是没有不好意思这回事的。难道你因为怕不好意思而勉强自己吗？

　　不喜欢一个人，那就尽快告诉他，让他能够另外找一个爱他的人，这才是最负责任的行为。不要自大狂，不要以为你会令对方很痛苦。那不过是一段试用失败的爱情，距离痛苦还有很远很远。假如不喜欢也一直拖下去，你才真的是不好意思呢！

悬浮在天空的吻

重拾两个冻茶包


　　睡得太少或太多的时候，我脸上会出现两个眼袋。许多眼霜和眼膜也声称可以收缩眼袋；但是，据说对付眼袋的最好方法，是两个冻茶包。我常常懒得去弄两个冻茶包，宁愿买眼霜。这天早上，因为睡得不好，眼袋又出来横行了，忽然之间，很想返璞归真，於是，到厨房去找茶包。
　　听说用红茶的茶包比较好，我在厨柜里找到一盒红茶茶包，看一看限期，竟是一九九二年二月的。它已经过期八年了，虽然不是喝下肚里，但我不敢肯定用它来敷眼有甚麽後果，只好扔到垃圾桶去。

　　又找到另一盒茶包，盒子上有一个正在床上安睡的小女孩，床边的窗子外面，还有星星和月亮。这盒茶包，好像是朋友送给我的，有安眠的作用。用有安眠作用的茶包来使双眼回复神采，似乎不大可能吧？况且，它也已经过期一年了。

　　最後，我找到一盒茶包，它仅仅过期两个月，而且是最後一盒了。冰好两个茶包，放在冰箱里待十五分钟，然後拿出来敷在眼睛上。八到十分钟後，眼睛果然清明了许多。

　　千帆过尽，最好的东西，原来就在身边。只是，那个重拾的过程，需要首先跑得很远，然後再跑回来。

悬浮在天空的吻

施舍一个怀抱


　　女孩说，她和男朋友一起已经好几年。近来，他对她很冷淡。约会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说。他仍然会牵着她的手，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吻她和抱她了。她投诉了许多次，他依然沉默。终於有一天晚上，她问他：
　　「我想你抱我和吻我，你可以做得到吗？」

　　他想了许久，说，「可以。」

　　可是，他并没这样做。

　　她说：「这些事情都是你能力做得到的，请你不要我来求你。」

　　他的双臂还是没有为她张开。

　　拥抱一个人和吻一个人，并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爱与不爱的问题。

　　当你不爱一个人，你会吝啬一个怀抱和一个吻。即使是轻轻的一个吻，你也不想再付出了。这样做，是希望对方知难而退，那你便用不着首先说：「我不爱你了！」然而，对方还是装着不明白，还是要强人所难。

　　乞求一个怀抱和一个吻，是多麽没有尊严的事？

　　你也有能力不去乞求的，可是你做不到。在爱情面前，谁不曾卑微地恳求过一些施舍呢？

悬浮在天空的吻

女人计中计


　　我们耳熟能详的计谋，有苦肉计、反间计、离间计、调虎离山计，还有美人计。而我们最渴望使用的，当然是美人计。那起码能够证明我们是美人。陈水扁就不能派吕秀莲用美人计去缓和台海的紧张局势了。
　　可是，大部分女人对美人计也有些误解。

　　喜欢用眼泪来达到目的的女人，以为自己用的是美人计。美人的眼泪，才会使男人屈服呀！她们不知道，自己用的根本就是苦肉计。

　　挑拨离间的女人，也以为自己用的是美人计。若不是她长得漂亮，那些男人又怎会中计呢？用调虎离山计的，也自以为是在用美人计。假若她不是那麽有魅力，那个男人又怎会听她的话呢？

　　女人计和美人计是两回事。女人的计谋都能统称女人计。但女人不一定全都是美人。一位名男说：

　　「女人爱用魅力和发脾气来使男人屈服。」

　　他真是太了解女人了。不是每个女人都有魅力，但每个女人都可以发脾气。我们自知不是美人，然而，在那个爱我的男人面前，我们也自信自己有美丽的一面。我们向他撒野时用的，是计中计；那即是说，是女人计中的美人计呢！

悬浮在天空的吻

脚踝上的铁球


　　有些男人专制得难以想像。他要求女朋友时刻向他报告行踪，而且要知道她跟谁在一起。她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他认定那些女人会把她教坏。她若跟一个男人一起，即使只是同事，他也会非常不满。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一个铁球挂在她的脚踝上。当她受不了他的管束时，他却又会温柔而深情地说：

　　「这是因为我太爱你！」

　　起初的时候，女人是会感动的，因为有一个男人爱她爱到这个境地。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他的公主，每分每秒都被他看顾着。

　　可是，他管她管得愈来愈厉害。她下班後和朋友去看电影，忘了给他电话，结果，她事後要向一脸怒气的他道歉和解释。她想在工馀进修，充实自己，他强硬的反对，怕她会在班上认识其他男孩子。

　　她开始觉得窒息了。毫无疑问，他是爱她的吧？但是这种爱会有将来吗？

　　对一个人的专制，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妒忌。妒忌的男人，时刻要肯定自己的女人是对自己忠实的。他不关心她，他只想知道她有没有背叛他。她不是他的公主，她是他的囚犯。是谁在坐牢呢？是牢里的人，还是看守牢房的人？

悬浮在天空的吻

101种幸福的甜点


　　在东京的纪伊国屋书店里看到一本很漂亮的彩色书，书的名字是《101种幸福的甜点》。我不会看日文；但是，光看书里的甜点，已经让人垂涎欲滴。在甜、酸、苦、辣四种味道里，甜往往代表了幸福。小时嗜甜，现在反而害怕太甜的食物。我心里也有几种幸福的甜点。
　　第一位的，当然是日本黑芝麻雪糕，所有用芝麻来做的甜品之中，它是最美味的。这次来日本，日本的朋友说：「吃完饭後，我带你去一家可以居高临下，看到整个银座夜景的餐厅吃芝麻雪糕！」虽然去到的时候那家店休息，然而，「去吃芝麻雪糕！」这个想法，已令人快乐。

　　第二位是腐竹白果鸡蛋糖水。小时候常常喝这种糖水。喜欢它，因为喝的是回忆。

　　第三位是芝麻汤团。这也是因为童年有一段日子，几乎每天晚上也吃两大颗芝麻汤团，现在只敢偶然吃一颗。

　　第四位是金莎朱古力。这个朱古力的广告一直向我们推销幸福。谁能抗拒呢？

　　第五位是豆腐花。吃豆腐花，没吃其他甜品那麽内疚，因为豆腐让我们相信，它会使我们变得美丽。

　　第六位是黑朱古力。每次尝到黑朱古力的苦味，也觉得幸福。

悬浮在天空的吻

不要代替任何人


　　女人伤心地说：「我和他一起许多年了，可是，我知道他心里仍然怀念着逝去的妻子。我是没法代替她的。」
　　那就不要代替她好了。

　　不要渴望自己可以代替别人。当自己没法代替另一个人的时候，也不要因此而悲伤。你是你自己，你用不着代替任何人。

　　也许，在这个男人的回忆里，你还没有胜过他逝去的妻子；然而，你胜过她的，是你活着，而她却不可能复生。

　　是谁陪着这个男人度过以後的每一天呢？是谁在他沮丧时给他安慰，又是谁分享他的成功和快乐呢？是你。

　　当我们发觉自己没法代替另一个女人时，我们难免感到沮丧。然而，当我们发觉自己不需要代替任何一个女人，我们便会豁然开朗。

　　想代替另一个人，这是多麽傻的想法？

　　要代替别人，是吃力的。要做自己，容易许多。他爱你，因为你是你，不是因为你是他亡妻。

　　你死了，他同样会怀念你。你还活着，所以你会怀疑。

　　有甚麽比活着更幸福呢？

　　每一个人和每一段爱，也是独特的。对他来说，你也是独特的，没有人可以代替。回忆有时是可以并列的，并不一定要有轻重。

悬浮在天空的吻

对自己说谎


　　女孩在电话里跟相恋四个月的男朋友说：「我爱你！」
　　男人听了之後，却说：

　　「不可能的！」

　　她问：「为甚麽？」

　　他说：「我们相识的日子这麽短，你怎可能爱我？」

　　她很伤心，她认为他的潜意识里是不爱她的。因此，当他听到她说爱他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觉得不可能。

　　她想，这个男人是永远不会爱上她的吧？

　　每个人所信仰的爱情也有一点分别。两个人能够相爱，是因为大家信仰的爱情相同。有人认为爱情是电光火石之间的感觉，暂短如每夜星星闪亮的时光；以後的日子，也只是感情。有人相信爱情是悠长的，是经得起岁月考验，也是由岁月来凝练的。爱情里包含照顾、了解和责任，是人间相伴。

　　假如她男朋友信仰的是第一种爱情，他会说：「我也爱你！」

　　他说：「不可能的！」，因为他信仰的是第二种爱情。四个月的爱，是谎言。

　　曾几何时，在一段短暂的时光里，我们以为自己深深地爱着一个人。後来，我们才知道，那不算爱。我只是对自己说谎。

悬浮在天空的吻

舍不得把书看完


　　常常收到一些读者的信，他们在信里说：
　　「你的书，我舍不得看完，所以，我看得很慢很慢。」

　　那时我并不明白，既然喜欢一本书，又为甚麽不把它看完呢？冰箱里有可口的食物，我会一口气把它吃完，不会等到明天。买了一双新的鞋子，我会天天穿着它，不会把它藏起来。看书的时候，难道你不想知道结局吗？

　　然而，我渐渐体会到舍不得把一本书看完的心情了。

　　最近在看一本书，那本书很厚，有四百多页。开头看的时候，不觉得怎样；愈看却愈喜欢。看了四分之三，我开始不舍得把它看完。看完了怎麽办呢？过去的许多天，我每天看一小部分，每天的生活也变得充实。早上一觉醒来，便想快点开始看书。如果整本书也看完了，我一定会很失落吧？

　　我既想把它看完，又害怕把它看完。

　　终於，我看完了，无限的失落。明天，我还有甚麽可以做呢？暂时找不到一本书比它好呀！好朋友说：「我看书，从来只看四分三。」

　　这一刻，我才知道他比我认识的更感性。害怕把书看完的人，都是害怕离别的。

悬浮在天空的吻

我被打败了


　　我的理发师常常说，他应该收我双倍的理发钱，因为我的头发太多，他往往要多花一倍时间在我身上。我现在的这个发型，是削成许多层的效果。
　　头发太多，当然是有烦恼的。我不能熨发。我熨了头发之後，会好像顶着一头蛋卷。我也永不可能拥有一把飘逸的长发。这麽多的头发，怎可以飘逸起来？

　　我常常渴望自己的头发可以少一点。一天，碰到一位见过几次面的朋友，她有一头飘逸的长发。我说：

　　「真羡慕你的头发！」

　　谁知道她却说：

　　「我羡慕你的头发！我的头发太少了。」

　　人们的确不珍惜自己拥有的东西。我们想要的东西，似乎总是在别人身上。我巴不得拥有她那一把头发，她却想要我的。

　　早阵子跟一位刚相识的朋友聊天，说到头发，她说：「我的头发比你还要多，很烦！」

　　我虽然不喜欢自己的头发，但有生以来，在头发的数量这方面，我只是遇过几个对手。我看看她的头发，她真的比我多；是很大的一盘发菜呀！不由我不投降。

　　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种被打败的感觉。是不是很矛盾。

悬浮在天空的吻

我们是可怜的鸵鸟


　　有些说话，我们是不敢说出来的。一说出来，恐怕便会成为事实。
　　明明已经感觉到对方不爱自己了，我们始终不敢说：

　　「你是不是不再爱我？」

　　一天不说出来，一天还不是真的。说了出来，那就是事实了。

　　明明已经等如分手了，我们不敢说：

　　「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

　　不说出来，还可以当作没事发生；说了出来就是要逼自己接受残酷的事实。

　　也因为这个缘故，无论疾病、失业、成绩不好、际遇不如意，我们也不肯说。我们也讨厌把事实说出来的人。我自己都不想说，你为甚麽要告诉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们不是神仙，我们没有任何的魔法能使自己说出来的话变成事实。正正因为我们不是神仙，我们没法改变事实。逃避的方法，惟有不说。

　　只要我不肯说出口，那个事实还是很遥远呀！是天涯一样的远。若我说出来，便是近在嘴边，是咫尺一样近。

　　我们是可怜的鸵鸟，纵使知道爱的感觉已经消逝了，我还是不愿意说：

　　「你是曾经爱过我的吧？」

悬浮在天空的吻

美女比较有口德


　　我们有理由相信，长得漂亮的女人是比较有口德的。美国总统克林顿的品味，向来以差劲着称，他的旧情人，除了那位前美国小姐之外，没有几个长得出众。琼斯的长相最不敢恭维，结果，琼斯也是数落得他最厉害的一个。莱温斯基也好不了多少，她的一张嘴巴，几乎毁了总统。只有那位美国小姐，无论传媒如何甘词厚币引诱，她就是不肯说克林顿半句坏话。
　　美女比较有口德，不一定是因为美女比较善良，而是因为美女比较注重形象。当一个女人数落一个曾经与自己同床共寝的男人，她其实也等於在诋毁自己。对於她的形象，是一种损害。而且，美女也倾向相信每个男人都是真心爱她的，既然这样，即使他很糟糕，她也会原谅他。

　　长得不好看的女人，完全没有形象上的负担，她们也没有甚麽可以失去。数落一个男人，至少能够证明这个男人曾经跟她有过鱼水之欢，曾经爱过她。她的男人的数目太少了，要离开她的，当然不会好过。一位自称是「微软」主席比尔盖茨前度女友的德国籍女子，在接受传媒访问时说，跟盖茨一起的七个月里，她最受不了他糟糕的卫生习惯，同时，她也取笑盖茨在床上的表现就跟他自己公司的名字一样—— 「微软」。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女人不会漂亮到哪里。

悬浮在天空的吻

兽医的红色外套


　　早阵子在报纸上看到一宗有趣的新闻。故事大概是这样的：一头黄牛逃脱了，横冲直撞，到处捣乱，几个警察也拉不住它，惟有请渔农处派人来捉牛。渔农处派了一位兽医来。那位兽医匆匆赶来对付黄牛，不巧的是他当天上班时刚好穿了一件红色的外套，牛对红色最敏感，黄牛看到他，一股劲儿的猛冲过去，兽医自身难保。
　　兽医竟然穿一袭红衣去捉牛，这不是很滑稽吗？是的，当天出门上班的时候，他怎想到一会儿要去对付牛呢？假若由我来改编这个故事，或者会变成一个悲剧。兽医看到了不要生气，只是玩玩罢了。

　　女人跟一个兽医谈恋爱。他喜欢小动物，有爱心，人也老实。一天，女孩子收到一个噩耗，兽医在工作时殉职了。

　　一个兽医怎麽可能殉职呢？她匆匆跑去医院，兽医的同事告诉她，兽医今天去捉一头逃脱了的黄牛。黄牛看到他，全身抖颤了一下，眼光发直，猛冲过去，用头把他顶上半空，再扔下来，地动山摇地踩了几脚。他就这样殉职的。

　　事後，他们发现黄牛之所以发狂，多半是因为看到兽医身上的一大片红色。

　　女人抚着男朋友的尸体痛哭，一边哭一边怨他：「你真是个兽医吗？兽医怎会穿红衣去对付牛？你这个冒失鬼！」

悬浮在天空的吻

猥琐的重逢


　　许多年之後，你在街上碰到你从前的男朋友，他看不见你，你好奇地看看他要到哪里去；结果，你发现原来他去嫖妓。那一刻，你会有甚麽感想？
　　这是G的经历。

　　十年前，她跟这个男人相恋。虽然大家一起只有几个月，分手之後，她却要用一年时间才能够复原。他给她的痛苦，她是没法忘记的。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领悟到时间的长短跟痛苦的程度不一定是成正比的。

　　十年後的一天晚上，她在湾仔重遇他。虽然只是远远看到他的侧脸和背影，但她已经把他认出来了。他跟几个男人一起走进一家俱乐部。她知道那是一家有女人陪酒的俱乐部，附近便有许多时钟别墅。

　　暌违十年，重逢的一幕，竟然是让她看到他的猥琐。然而，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也许，她从来没有爱过这个男人，他也不见得爱她。不管他今天晚上是去嫖别人还是被别人嫖，她也毫不关心。

　　即使他现在是做鸭的，她也只会笑笑说：

　　「他？他也可以做鸭？」

　　时间会使你变得清醒或无情。你苦苦的问：「怎麽可以忘记一个人？」

　　我说：「怎麽可以不忘记一个人呢？」

悬浮在天空的吻

回忆是独特的


　　每个人的回忆都是独特的，不管欢乐或愁苦，别人也没法体会和感受。时间在我们之间流逝，也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鸿沟。
　　我爸爸常常挂在嘴边的，是他九岁那一年丧父的凄凉。他一辈子，不知道重复了这件事情多少回。高兴的时候，失意的时候，他也重提着。他甚至是在炫耀，是在告诉我们，这样的日子，他也熬过来了。现在的我们，实在是太幸福了。

　　可惜，我们是没可能理解他那个时候的痛苦的。我们可以想像，却没法身同感受。我们总是说自己的下一代多麽幸福，作为下一代的，是不会了解上一代的心情的。

　　同样地，我们总是絮絮地把自己的怨恨或不满向朋友倾诉。我们以为朋友一定站在我们这一边，然而，那个朋友的感觉根本不可能和我们相同，他能够做的，只是聆听或安慰。有些人总是向别人重复一段往事。那个回忆，对他来说是刻骨铭心的，是值得经年累月一再回味的，可是，别人却觉得乏味。

　　即使那件事情是发生在今天，当我们向朋友转述的时候，他的感受也不可能跟我们一样。我们是多麽的自大，以为自己可以感染别人？也许是这个缘故，我们才更渴望爱情。爱你的那个人，才会深切地朋白你的感受，而不是你一厢情愿。

悬浮在天空的吻

光荣，也不光荣


　　当你爱一个男人，你是爱他光荣的时刻，还是你也爱他卑微的时候？
　　女人爱一个男人，总是能够举出他的好处。

　　「他很棒！」

　　「他聪明！」

　　「他品性善良，有责任感。」

　　「他有正义感！」

　　也许，她还见过他最光荣的时刻。譬如说，他的才智得到认同、他是朋友之中最出色的一个、他的成就让所有人都羡慕、他的体魄最强壮……

　　然而，单单是爱上他的光荣，那是危险的。当他头上的光环一旦褪色，她会看不起他。

　　她见过他最卑微、最糟糕、甚至最不堪的脸容吗？

　　他会因为害怕而抖颤。

　　他会因为受伤而哭泣。

　　他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他有时很没出息。

　　遇到比他强壮的对手时，他会畏惧。当那个人走得很远很远，他才会咬牙切齿的说：「算他走得快！」

　　曾经有机会目睹他最软弱或最糟糕的时刻，你仍然能够微笑接受他的不完美，并且和他共同拥有这个秘密，这一段爱情，才能够长久一些。

悬浮在天空的吻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直到今天，每当有人向我提起一些我不认识的人，我仍然会问：
　　「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种问题，也许很幼稚和愚蠢。怎样去界定好人还是坏人呢？人性之中，有许多灰色的地带。同样的一个人，有人说他好，也有人会说他坏。用好和坏来把人区分，是不是太简单了？

　　然而，我依旧会这样问；因为，我太害怕坏人了。我不知道怎样对付坏人。

　　有些人真的很坏，不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坏，而是心肠坏。碰上这麽坏心肠的人，你该怎麽跟他相处呢？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会去伤害别人。即使没有任何的好处，他也会去伤害别人。他并不觉得自己坏，他可以搬出很多理由来支持自己的行为，其中的一些理由，听起来还很正义呢。

　　我自问无力招架，只好避开他们。

　　当朋友告诉我：「他是好人！」那太好了，我愿意跟他见面。

　　当朋友说：「嗯……他是个坏人！」那麽，从此以後，听到他的名字，我也会跑开。

　　我遇过坏人，我知道那是多麽可怕的事。人生太短暂了，我不要花时间和他们周旋，我只希望这些人离我远远的。

悬浮在天空的吻

我们做了牛、狗和猴子的事


　　收到一个电邮，是一个关於生命的故事，很有趣。头一天，神创造了一头牛，对牛说：「你要整天在田里替农夫耕田，供应牛奶给人类饮用。你要工作直至日落，而你只能吃草。我给你五十年的寿命。」牛抗议：「我这麽辛苦，还只能吃草？我只要二十年寿命，馀下的还给你。」神答应了。
　　第二天，神创造了狗。神对狗说：「你要站在门口吠。你吃主人吃剩的东西。我给你二十年的寿命。」狗抗议：「整天坐在门口吠？我要十年好了，馀下的还给你。」神答应。

　　第三天，神创造了猴子。神跟猴子说：「你要娱乐人类，令他们欢笑。你要表演翻筋斗，而你只能吃香蕉。我给你二十年的寿命。」猴子抗议：「要引人发笑，表演杂技，还要翻筋斗，这麽辛苦，我活十年好了。」神答应。

　　第四天，神创造了人。神对人说：「你只需要睡觉、吃东西和玩耍，不用做任何事情，只需要尽情享受生命。我给你二十年的寿命。」人抗议：「这麽好的生活只有二十年？」神没说话。人对神说：「这样吧。牛还了三十年给你，狗还了十年，猴子也还了十年，这些都给我好了。那我就能活到七十岁。」神答应了。这就是为甚麽头二十年我们只需要吃饭、睡觉和玩耍。之後的三十年我们整天工作养家。接着的十年，我们退休了，整天留在家里，坐在门口旁边「吠」客人。最後的十年，我们表演杂耍来娱乐自己的孙儿。